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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18日 星期五

紅塔山香煙



紅塔山香煙

Icy生於一個大家族,她18歲前,跟父母、五位兄弟姊妹、祖父祖母、一家十口住在長沙灣的舊樓中一個幾百尺單位內。雖然舊樓幾百尺等於新樓成千尺咁大,但都十分擠迫,成日爭廁所爭電視爭電腦。結果Icy一滿18歲,踏出社會工作,就立即搬出來自住。她在同區租住一個300尺單位,開始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部屋生活。

Icy搬出後,像逃出鳥籠的雀仔,重獲自由。平均一至兩個月才回家一次跟家人吃晚飯,任由母親如何催促,Icy都用諸多藉口去推搪母親,唔願回家。

Icy住的舊樓,樓下大堂有一把古舊吊扇、兩部老爺拉閘式升降機、一張鐵寫字枱和櫈,作為簡陋的管理處。由兩位阿伯輪留當日間夜班的看更。Icy的工作需要經常加班工作,通常晚間九時左右才回家。晚間的看更阿伯一見到Icy回來,便殷勤地微笑打招呼,但Icy都不大領情,敷衍閃身行過。

晚間看更叫福伯,大約75歲,這些舊樓才會聘用這些退休人士做看更。因為福伯的門牙掉了,令他講說話時有點口齒不清。福伯知道Icy一個細路女獨居,老人家心地慈祥,對Icy特別關心,嘘寒問暖。

某晚九時,福伯見Icy放工回來,福伯笑笑口:「咦,妳返嚟啦?」Icy點一點頭,拎著外賣,頭也不回,快步行去按升降機。Icy背著身,喃喃道:「唓!我成個人企咗喺度,梗係返咗嚟喇!」福伯再探頭加多一句:「天氣好熱!記得飲多啲水呀!」Icy冷冷發出一聲「嗯」,之後電梯來到。Icy進入電梯後,急急按「關閉」掣,電梯關門後,她搖頭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嘴臉:「唉!煩死人啊!」

Icy以前跟祖父祖母同住多年,已經受夠了老人家的問長問短。以為搬出來可以耳根清淨,怎料又來一個長氣的福伯。Icy曾經懷疑福伯是否對自己有非分之想?因福伯明顯地對她特別關心。

福伯亦知道Icy對自己視而不見,但仍無阻他的盛情。每次Icy回來,福伯都笑笑口揮手打招呼,而Icy就冷漠地行過,日日如是。

* * * * * 

還有一個星期便是中秋節,Icy晚上九時回家。心諗又要應付那熱情的福伯,正如所料,福伯站正在大廈門口外抽煙,一見到Icy回來,向Icy打招呼,立即擠熄手上的煙,隨她步入大廈大堂,返回自己座位。

Icy在等待電梯時,福伯在寫字枱的抽屜內取出一紙袋,上前送給Icy,她被福伯的舉動嚇了一跳,見他盛情難卻,Icy勉為其難地收下。打開紙袋,是一個傳統的蓮蓉月餅和一個士多啤梨味的冰皮月餅。

福伯有Icy心,見臨近中秋佳節,她只得一個人居住,福伯特地送上月餅給她過節。又驚Icy不愛吃傳統的蓮蓉月餅,更特別買多一個新派冰皮月餅,挑士多啤梨味,因為福伯觀察到Icy經常穿粉紅色衫,所以揀了粉紅色的士多啤梨味月餅。
Icy首次向福伯說了一聲多謝後,步入電梯。臨關電梯門前,福伯還叮囑Icy吃月餅後記得飲熱茶消滯,否則小心肚疴。

電梯內的Icy,心中有一絲絲內疚,平日對福伯不啾不啋,人家唔嬲自己之餘,仲要由長輩送月餅給晚輩,實在太不該喇!Icy自責以前太不近人情,同老人家傾吓偈唔使死啫,就算幾忙都係兩三分鐘嘅事。因為福伯係微不足道的老看更,就對佢無禮貌。Icy叫自己明晚一定要向福伯好好道謝和道歉。

Icy回家後把蓮蓉月餅放入雪櫃。老人家不知道冰皮月餅需要雪藏,放了一天後已經變壞,只好棄掉。

第二天傍晚,Icy公司收到客戶送的中秋水果籃,Icy分到兩個洋桃。她決定借花敬佛,回家時轉送洋桃給福伯作回禮。

Icy晚上八時半回到大廈時,沒有熟悉的面孔上前迎接。日間看更「發叔」加班做埋夜班。Icy上前問發叔:「福伯呢?」
發叔:「福伯,佢今朝去咗汕頭拜山,今晚返唔切嚟,咪由我頂埋夜更囉。」
Icy:「去咗拜山吖?」
發叔:「係呀!福伯去拜佢個女囉。福伯結婚後兩年,老婆就跟佬走咗。剩低兩父女相依為命。福伯捱大個女到18歲,點知個女俾貨車撞死咗,香港山地貴,咪葬喺鄉下。今日就係佢嗰女嘅生忌囉。仲有呀,福伯私底下同我講:佢個女同妳好似樣架!」

Icy聽後終於明白哂點解福伯對自己產生特別的感情,原來福伯有一段黑頭人送白頭人的痛苦經歷。Icy回家後,呆望著兩個洋桃,心裡戚戚然。開始同情這位舉目無親的老人家。

第二天晚上,Icy雙手捧著外賣回家。福伯如舊打招呼,怎料Icy反客為主先問:「福伯!食咗飯未呀?」福伯被Icy這突然一問,掩不出的興奮,起勢點頭,笑著回答:「食咗!食咗!妳有心!」
Icy繼續:「我買了燒肉孝敬你,仲有兩個洋桃,晏啲做飯後果吖!」
福伯雖然口裡講:「唔得嘅!邊好意思吖?!」但手中已接過燒肉,因為它是Icy專誠買給自己的。口裡不停講:「多謝哂!多謝哂!」

Icy好似從未見過福伯笑得咁高興,她再遞上一包紅塔山香煙:「買俾你抽。」
福伯手震震咁接過包煙,Icy再補充:「呢隻紅塔山好難買呀!幾間Seven都無,最後喺報攤先買到!」福伯終於忍唔住眼濕濕,他激動的原因是:
原來Icy也有留意自己抽開什麼牌子的香煙、
三十年前當女兒未過身之前,福伯常差使女兒去買煙,如今重溫當初情境。

剛好電梯到,Icy跟福伯道別後步入電梯。見到福伯的笑臉,她心裡舒懷不少。回到家中,Icy打電話給母親:「阿媽,星期五迎月我返嚟食飯呀。」阿媽喜出望外:「好呀!返嚟做節,好好餸呀!」

Icy收線後,取出福伯的蓮蓉月餅,切四份一來吃,應一應節,唔~好好味呀!


二少爺說︰人類親情中,係有真愛見。

6 則留言:

  1. 卡臣:

    呢篇寫得好有人情味。香港有不少草根階層,頗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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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對呀,仗義多出屠狗背。我都係來自Grass r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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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黑白紅黃藍我記得係一個系列嚟嘅。 :)

    呢篇好正,太有人情味喇,所以好有印象,我頭兩段就記得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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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多謝你仲記得,仲記得呢個顏色系列。

      我都好喜歡這一篇,翻叮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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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今次個故仔好獅子山下, 好溫暖好有人情味. 如果個個90後都識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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