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老樹

悲情老樹

「霹啪」一聲巨響，公園內一棵古樹的半邊支幹，在毫無先兆之下，從三米高倒塌下來。坐在樹下石屎基躉的一名乘涼老翁，慘遭樹幹壓倒，送院途中證實不冶。康文署又遭民間炮轟，馬上派人把古樹欄腰鋸斷，消除任何潛在危機。

表面上是一單「古樹枯萎」而釀成的意外，翌日做了幾份報紙的頭條。但看在「球叔」的眼裡，事件卻是疑點重重。

球叔是這個公園的外判清潔工人，每天早上8時至黃昏6時都在公園內工作。自兩星期前，他留意到：每一天傍晚5:45分，有一位30多歲的四眼男士，必會準時來到公園這棵古樹下，獨自一人坐下。

憑衣著外表，四眼男士應該是當藍領；他每次必會攜著一支青島啤酒。他坐了10分鐘後，即5:55分，四眼男士便會連同啤酒樽一併離開公園。這名四眼男士的規律性行為，兩個星期來，每天如是，風雨不改。但自古樹倒塌後，這名四眼男士便再沒有來過這公園，從此銷聲匿跡。

球叔最初以為發生意外後，四眼男士不再來這公園坐。因為心理恐懼，害怕會遇上倒樹意外，這是一件十分合情理的事情。

但意外發生後第二晚，球叔下班後在公園附近重遇這名四眼男士。四眼男士再沒有拿著啤酒樽，而是拿著一支可樂，大口大口往嘴裡灌。

球叔直覺這位四眼男士應該是不愛喝啤酒，而且記憶中他到公園坐，啤酒樽只是一直放在身邊，半滴啤酒也沒有喝過。為什麼他連續兩星期攜同啤酒樽到古樹旁坐10分鐘呢？球叔覺得古樹倒塌，跟這名連續兩星期到訪公園的四眼男士有關。

球叔跟工頭透露這個想法，不過工頭只回應：「球叔，你無病吖？！出返去做嘢喇！」

＊　＊　＊　＊　＊　＊

兩天後，康文署專家公佈︰古樹不是遭白蟻蠶食，而是遭化學毒素所害死。換言之，古樹倒塌事件不是天災，是人禍！

工頭立即邀功，向上司報告有一名四眼可疑人物，懷疑他下毒。球叔被邀請到警署提供四眼男士的人物拼圖。

12小時後，藍帽子在公園附近截停一名四眼可疑人物，帶返警署協助調查。四眼男士在差館內，口震震咁認咗罪，是他謀殺了古樹。

原來四眼男士在附近一間化工原料工廠工作。每天下班，他在工廠用啤酒樽裝滿化工原料，到公園古樹旁，把啤酒樽放在身邊，趁旁人不覺之際，將啤酒樽翻側，化工毒素搗入石屎基內的樹根。

每天如是，不消兩星期，古樹半邊已變壞呈枯黃色，但公園管理員一時疏忽，沒有加以理會。古樹終於在某個中午，頹然倒下，誤殺一名乘涼老翁。

四眼男士承認毒樹，但他確實沒有想過自己會誤殺老翁。他知道有人死傷後，良心自我責備，十分後悔，向警方和盤托出。

警方下一條問題：「你向樹落毒的動機是什麼？」

針對康文署？對政府施政不滿？要求官員落台？反環保？跟老翁有仇？還是精神病患者？

四眼男士垂下頭，承認三周前跟女朋友分手，她是工廠同事。以前，他們下班後，會到工廠附近的這個公園坐下聊天。某一夜，他們趁四周無人，用刀在樹幹上刻著「林永日愛徐沛玲一萬年！」如今分手後，林永日不忍再目睹這個傷心的樹上烙印，誓要把它消滅它！

用斧頭砍，砍一晚都砍唔斷棵樹，太慢啦。

用電鋸鋸，又嫌太嘈，落手時一定會驚動其他人。

用刀刮走樹皮，可惜無人睇水，驚俾人揭發！（以前是徐沛玲睇水，林永日落刀）

結果他決定用化工原料，兩周前開始，慢性向樹下毒。

最後得償所願，兩周後康文署將古樹鋸斷，傷心烙印便從此蒸發。但林永仁亦需要付上代價，接受法庭的審判。

林永仁獲得法律制裁後，球叔在朋友們前誇耀自己擁有偵探頭腦。不過球叔更領悟出一個道理：要清洗一段已經逝去的感情記憶，代價竟然要賠上一條寶貴性命；代價實在太驚人。

話雖如此，球叔仍然相信愛情，球叔下週又和他的太太出發到黃山旅行。在內地旅遊，每當他見到參天巨木時，他都不其然想起林永仁被判罪時的無奈眼神。手便不其然更加緊握身邊太太的手。

完

二少爺說︰每人的下一步，都是一場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