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歌酒廊

民歌酒廊

今年是1985年。我記得1982年的年初一，港英政府第一次在維多利亞港舉行新年煙花匯演，實在好精彩！是妳陪我站在尖東海濱，一起欣賞煙花。
問起我們是如何相識的？要數到四年前，即是1981年。我們一起在尖東的酒廊工作，妳和我都是做侍應生，由同事變成情侶。我們第一次約會是放工後，一起去旺角麗聲戲院看午夜場，是徐克導演的《鬼馬智多星》。

1981年，麗的電視播出一套由張國榮和倪詩蓓主演的電視劇《甜甜二十四味》，因我長得有點似張國榮，而妳亦貌似倪詩蓓，所以大家都說我們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那年我21歲，因兄弟姊妹都長大了，父母的蘇屋邨公屋單位越來越擠迫，我自己搬了出來，在佐敦吳松街租了一個小套房居住。為了方便跟妳見面和方便妳上班，妳索性由華富邨搬來佐敦跟我同居。斗室雖小，但勝在溫馨甜蜜。包租婆也讚我們恩愛相襯。

1984年中英雙方簽署「中英聯合聲明」，我第一次在報紙看到「97問題」這四個字，開始出現了「移民潮」。但移民都是有錢佬的玩兒，我呢啲小人物，唯有見步行步，況且能夠和妳一起，將來香港變成怎樣我也不怕。

四年開心的日子過得特別快，1985年是我們感情的轉捩點。那時候流行唱「城市民歌」，妳在明愛社區中心學懂彈木結他後，向酒廊經理毛遂自薦，試音後由酒廊侍應生，躍升成為酒廊歌手。妳剪了一頭短髮，形象一新。妳最擅長唱林志美的民歌，開始以自彈自唱方式演唱。

妳做民歌歌手，每晚在酒廊中央的旋轉舞台演唱，成為顧客眼睛的焦點。我呢？則仍然在台下遞送酒水，我知我們之間出現了一條小小的裂痕。再找不到當初「同甘共苦」的感覺。正如每年年初一都有煙花，但它已沒有往年般奪目。

1985年，妳我相對的時刻已變得沉默。某晚，妳執拾妳所有行李，說要搬走，搬去妳一個女性朋友處暫住。我挽留過妳，可惜都是徒然。望著妳搬離這間妳曾住過四年的小房間，我沒有流下淚水。

妳雖然走了，但是記憶是不能刪走，我會好好把它保留。我知道成為歌手的妳，心中有更好的發展和計劃，我亦識趣地不願做妳的絆腳石。

今晚是妳在這酒廊工作的最後一晚。一個月前妳遞上辭職信，聽同事說妳去加拿大讀書，應該是害怕97後的共產黨吧。其實我不是傻仔，我亦知道內情：兩個月前妳跟一名有婦之夫的酒客：嚴先生搭上，嚴先生留下太太在香港，飛到加拿大做「太空人」，順手幫妳申請到加拿大讀書。

「啪..啪..啪…」掌聲響起，妳表演完最後一首歌，燈光漸暗，旋轉的舞台慢慢停下來，妳把譜架收起，帶著木結他，徐徐踏下舞台。完成這裡的最後演出。我知道要再見妳的話，便要在地球另一端的加拿大。

我沒有怨妳，從來都是「人望高處，水望低流」。人應該去追求更好的發展、更富裕的生活。我真的沒有怨過妳，亦希望妳不要怨我。「嘟..嘟..」我的「佳訊傳呼機」響起，是嚴太太call我。她留言說：「等我下班後去Future Disco」。哈哈，她老公去了加拿大做太空人，嚴太就更加大膽放肆了。

三個月前，我搭上嚴太太。一個月後，給妳發覺了，所以某夜妳決定搬離我家。之後妳主動搭上嚴先生，作為對我的報復。結果妳仲好運到可以去加拿大讀書。哈！人望高處嘛！無謂阻住大家發達啦，我會衷心祝福妳的。我會好好記住這四年來，妳的一切。

後記：點解我會寫了這一篇？因為我很喜歡張國榮於1983年的舊歌《你的一切》。人大了，喜歡懷舊，不得不認老了。

完


你的一切 – 張國榮
作曲：濱田省吾
作詞：林敏驄

旋轉的舞台靜裡躺下　民歌手安然地退下
徐徐收起簡譜輕折起譜架　風中度步裡歸家
琴燈仍舊照出歡欣拍子　我心已經不再想講話
銀色刀叉映你短短髮　像一束冰冷憂鬱鮮花
你為何不語　忘掉已共我經過 四個初夏　在我家
你的一切　我會好好保留住
日後或再不會　為你留下半線淚兒

旋轉的舞台靜裡躺下　民歌手安然地退下
徐徐收起簡譜輕折起譜架　風中度步裡歸家

人影漸離別你的一雙眼睛　冷清清彼此不再講話
從今天開始一切關於你　亦都消失去不必增加
你默然不語　沉默裡像說明一切　已經作罷　道別了它
你的一切　我會好好保留住
日後或再也不會　為你留下半線淚兒
Times of Your Life　我會好好保留住
日後再也不會　為你留下半個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