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背影

37歲的浩輝，放工後趕於8時前到達伊利沙佰醫院，探訪剛做完左腳膝蓋手術的70歲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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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年前，
浩輝在伊利沙佰醫院出世，他在家中排行最細，有哥哥和姐姐。浩輝一家住在旺角新填地街一幢沒有升降機的舊樓。浩輝每天都嚷著要落街到公園玩，上落都需要行八層樓梯，對於蹦蹦跳的小朋友來說，八層樓梯不算是什麼。

爸爸日間在工場當手袋師傅，晚間回家晚飯後，必定逗浩輝玩，問他今天在幼稚園怎樣？爸爸喜歡晚飯後帶浩輝落街散步，那時侯，奧海城是一片海，是油麻地避風塘。爸爸帶浩輝去到海邊吹風，因當時家裡沒有裝冷氣機，當時又沒有屏風樓，走到街上反而來得清涼。

浩輝記得有一次晚飯後，跟爸爸散步到街角轉口，見到那裡有一道白牆，爸爸拖著浩輝走到白牆前，頭上的街燈，把兩人的倒影打在白牆上。當時浩輝的高度只及爸爸的腰間。

爸爸舉高右手，用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母指扮成狗的上下鄂，無名指和尾指扮成狗的兩隻耳朵，牆上便見到一隻狗頭的側影，爸爸便扮狗叫：「吠！吠！」狗口隨叫聲一開一合，五歲的浩輝，模仿力高，照板煮碗，用左手扮成另一頭狗，兩父子的左右手便在牆上「吠~吠~」交談著。

小朋友喜愛重覆玩一些無聊玩意，也可以樂上半天。咔咔笑過不停，小朋友的天真笑聲，最能慰勞辛勞了一天的父親。

自這天起，當浩輝每次經過這道牆時，他都要爸爸跟他玩影子遊戲，爸爸還教浩輝用手扮麻鷹、鸚鵡、蛇、鶴、兔仔等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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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又過了32年，鹹水海變成「一號銀海」，「帝峰皇殿」都落成了。
現年37歲的浩輝已經搬離旺角區，在深水埗租了一個單位獨居。好幾年前，哥哥和姐姐結婚後，相繼搬走。剩下70歲的爸爸和媽媽仍住在旺角舊樓。浩輝每周都會回家吃一頓晚飯，不過都是匆匆來匆匆去。不知不覺間，父親已由一名壯漢，變成一位頭髮銀白、滿面皺紋、頸紋打摺的老人家。

因為父親年紀老邁，鈣質流走、骨質疏鬆，加上每天上落八層樓梯，令到父親膝蓋軟骨磨損，關節炎令膝頭痛楚萬分，需服止痛藥才能入睡，那些關節骨膠補藥都無補於事。

三年前，父親到政府醫院排期做「更換左腳膝蓋金屬關節手術」，如果在私家醫院進行這項手術，需要花港幣16-20萬左右。父親只好忍痛，耐心等候。

三年間，父親都需定期去覆診，觀察膝蓋的病情。今年，政府醫院終於通知父親可以進行該手術。父親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入院，因為這手術也有幾巴仙的風險。

結果父親順利完成手術，浩輝、哥哥和家姐都有到醫院探訪。父親留醫一周後便出院，回家休養，並自行做些簡單的物理冶療，協助適應新的金屬膝蓋。

父親膝蓋開刀後，需要到醫院拆線和洗傷口，哥哥和家姐住在東涌和元朗，攙扶父親去醫院洗傷口的任務，便交給住在深水埗的浩輝身上。

浩輝下班後回旺角老家，攙扶父親沿樓梯一步一步落樓。扶著父親時，浩輝才有機會細看父親的模樣，曾經明亮的黑髮，已經變得稀疏和銀白。曾經強而有力的手掌，已經現出手筋和隣削。面上長出多粒黑痣（老人斑）。

遂層逐層慢慢落樓梯，兩人終於落到地面，天色已經黑齊。浩輝先讓父親休息一會，便拖著父親過馬路，截的士到政府門診。

兩人站在紅綠燈前，等候綠燈。兩人身後是一間燈飾舖，店舖櫥窗內裝有各大小吊燈，將強光打到兩人背後。此時一部白色十噸貨車，因為前面紅燈而停在他們面前，兩人的剪影，立即被燈飾舖的強燈打到貨車白色車身上，正如32年前那道白牆，不過現在是一個六尺男子拖著一個五尺六吋的老人家。

浩輝感嘆：以前身高只及父親腰間的小孩，如今已經長到高過父親成個頭，中間的歲月，不知不覺間逝去。

浩輝突然舉高左手，扮狗頭影子，向爸爸那邊吠去。70歲的爸爸，返老還童，唔輸蝕用右手扮狗回應，兩父子不理途人的奇異目光，吠來吠去，直至白色貨車駛走，他們才停下來，之後就是相對微笑，手就拖得更緊，兩父子盡在不言中。

以前的爸爸，不經意之間，歲月給他添上風霜痕跡。只有那一份真情，可以抗衡衰老，越累積越深厚。年月能壓碎，情懷不衰。

完

我的爸爸仍然健在，精神奕奕，大家千祈咪捉錯用神，想多咗。

我的爸爸 - 黃凱芹
作曲：黃凱芹
填詞：黃凱芹

過去我總覺得爸爸怎麼這麼瘦
我們住那房子怎會那麼簡陋
同學也有的東西只得我沒有很醜
就連他的私家車也太殘舊

兩百呎的家一家六口空間不夠
我寧願在廚房為會考加油奮鬥
橫豎每晚《歡樂今宵》講再會了很久
小客廳方可給我睡覺

然後　然後　終於我自由　努力前進想衝到前頭
然後　然後　像甚麼都有　直至我攜著我孩子的手

常記起　在我小時候　第一次放開手
學校門前　看爸爸背影　我哭得不會收
在許多年後　最後一次放手
在病床前　看爸爸專有的笑容內疚

然後　然後　終於我自由　努力前進想衝到前頭
然後　然後　像甚麼都有　直至我攜著我孩子的手

常記起　在我小時候　第一次放開手
學校門前　看爸爸背影　我哭得不會收
在許多年後　最後一次放手
在病床前　看爸爸專有的笑容內疚

永遠我都記得爸爸寫字多清秀
每逢犯了錯　他一切也都接受
從未試過給他高歌　
他最熟那一首《一生何求》
我的爸爸　最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