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

蔡太太叫丈夫留在家中多點休息，今天不用陪她去醫院覆診了。蔡先生叮囑蔡太太路上要小心，蔡先生向太太講了一聲「拜拜」後，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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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多歲的蔡先生和蔡太太，住在太子某幢樓的一個單位。蔡太太婚後曾經懷過身孕，可惜懷胎七個月後小產。之後再沒有成功受孕，這對膝下猶空的老夫老妻，沒有孩子，始終是一個遺憾。

蔡先生退休前是警察，蔡太太在人民入境事務處工作。兩人因為工作輪班關係，聚少離多，加上沒有小朋友，缺乏共同目標及話題，兩人關係由濃轉淡。

蔡先生是思想保守的上一代，不善於表達自己內心感受，什麼事都「收收埋埋」，更遑論對太太講浪漫情話。當初蔡先生追求蔡太太時，是一個不會說花言巧語的老實人。蔡太太就是喜歡他踏實，才答應嫁給他。

新婚後，兩人曾經有過一段開心日子。但自嬰兒胎死腹中後，蔡先生性格漸漸變得沉鬱寡言。他知道小產不關太太事，只是他放不下這心中的頑石，折磨自己又折磨身邊人。蔡太太結婚四十年，對於丈夫的沉鬱性格，由忍受變成接受。

退休後的蔡先生，跟太太相處時間增加，但未能修補彼此關係之餘，反而增加磨擦的機會。蔡先生由寡言變得挑剔、厭尖聲悶，經常因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而發蔡太太脾氣。例如蔡先生雖有政府長糧，但他生性孤寒，一見到太太稍為花費，便會鬧蔡太太「大洗」。蔡太太忍氣吞聲，畢竟上一代女性的其中一項特色：就是堅忍。

雖然蔡先生有時無理取鬧，但蔡太太沒有想過離婚，人老了最需要的是「有一個伴」。她極之害怕「孤獨終老」這個境況。年事已大的蔡太太，看化一切，只想隨緣的盡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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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年尾，蔡先生和蔡太太都會做身體檢查，因為兩人都是前公務員，可以到指定的政府診所享用免費身體檢查服務。蔡先生有點孤僻，選擇的政府診所偏偏和蔡太太去的不同。每年兩人都分別去做身體檢查，分別去聽驗身報告。

數月前，蔡太太覺得背脊有些痛，趁今次身體檢查照X-ray。身體檢查完畢，兩星期後便可以睇報告。蔡太太有些忐忑不安，擔心自己會患上絕症，食寢難安。蔡先生沒有察覺太太異樣，也沒有安慰蔡太太，蔡太太沒有失望，因她從來沒有期望過蔡先生會關心或呵護自己。

星期一下午，蔡先生和蔡太太分別去各自的診所睇驗身報告。緊張兮兮的蔡太太，終於要面對她的噩耗：蔡太太證實患上肺癌，幸而只是第一期，需要轉介到政府醫院，開始接受化療，便可控制病情。蔡太太無奈接受，自己都74歲，都差不多大限將至，希望自己可以在陰間，重遇先去的兒子。

蔡太太懷著這個壞消息，回家告訴蔡先生。蔡太太先問丈夫他的驗身報告怎樣？蔡先生一如過往幾年，都係冷冷地答：「無乜點，都係咁上下囉。」

蔡太太吸一口氣之後，告訴蔡先生她患上肺癌第一期，蔡太太以為冷漠的丈夫聽後點都會安慰一吓自己啩，怎料蔡先生聽後，立即起身入睡房。蔡太太忍不住流下眼淚，點解自己有眼無珠，嫁咗俾個咁無情嘅老公？

一分鐘後，蔡先生從睡房行出來，手拿著一本未見過的銀行存摺，遞給太太。蔡先生：「我…私底下…儲咗80萬，我會…搵最好嘅醫生…醫好妳。」蔡太太很感動，原來蔡先生口硬心軟，愛太太不過唔懂表達出嚟。正是那一句流行曲歌詞：「最心痛是　愛得太遲　有些心意　不可等某個日子」。

之後，蔡先生對蔡太太的態度180度改變，扶出扶入、斟茶遞水、餵藥按摩、噓寒問暖、甚至落手煮飯。孤寒的蔡先生，更大破慳囊，帶蔡太太去酒店吃自助餐，想當年憶述1957年在樂聲戲院，一起看林黛的「不了情」。蔡太太很感動，估唔到自己在最後的歲月，能夠得回丈夫的愛鍚。間中見到蔡先生照顧自己時，樣子辛苦，蔡太太都感到內疚。

蔡太太是前公務員，在政府醫院享有特別平價的藥物和療程。十七天後，蔡太太收到醫院打來的電話。那位醫務人員在電話旁先道歉，原來蔡太太的驗身報告和另一名女病人對調。換言之，蔡太太沒有患癌。醫務人員道歉之餘，叫蔡太太不要再服藥，後天的覆診亦會取消。

蔡太太收線後心情複離，原本證實無患癌症，應該是天大的好消息。但蔡太太擔心告訴蔡先生知道後，自己會否立即打回冷宮？所有甜蜜溫韾會立即報銷？蔡太太心大心細，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決定唔講住，等到後天覆診時，再作打算。

這兩天，雖然蔡先生仍然無微不至，蔡太太有點心虛，又不忍見到丈夫的辛苦頻撲照顧自己。她決定明天在出發覆診前，扮接到醫院電話，證實「調錯報告」。

到了第二天早上，蔡先生說身體不適，心口有些翳悶。但蔡先生仍堅持陪蔡太太去醫院覆診。蔡太太正中下懷，叫丈夫留在家多點中休息，自己可以應付得來。最後，蔡先生叮囑太太路上要小心，蔡先生向太太講了一聲「拜拜」後，回房上床休息。

走到街上的蔡太太，心裡做了一個決定：先去百貨公司買一隻手錶（因丈夫的手錶已殘舊），回家時告訴丈夫醫院調錯報告，再送上手錶給丈夫，作為答謝他這二十天的細心照顧。

蔡太太興高采烈回到家中，打開大門呼喚蔡先生，無人回應。蔡太太走入睡房，發覺蔡先生熟睡在床上。蔡太太想叫醒丈夫，一觸他的手，「吓？點解凍嘅！」

急得蔡太太立即叫白車，把沒有呼吸的蔡先生送去醫院急症室，可惜返魂乏術。初步死因是蔡先生患上「末期前列腺癌」，突然引起併發症，延誤失救而導致心臟停止跳動。

原來二十天前蔡先生看驗身報告，證實蔡先生患上「末期前列腺癌」，醫生無把握醫得好。叫蔡先生做好心理準備。蔡先生的「收收埋埋」性格，令他不想告訴太太。

當他知道太太也同時間患上肺癌，幸而只是初期，尚有得醫，便拿80萬私己積蓄去醫太太。蔡先生照顧太太時的辛苦樣，其實是他病發忍著痛楚。蔡先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捨不得太太而徹悟，一改從前冷漠的態度，對太太關懷備至了二十天。結果就在今天，在床上安詳地離開。

蔡太太極度傷心，那隻新手錶戴在蔡先生手上，一起入棺火化。頭七那晚，蔡太太夢見丈夫手抱著一名嬰孩，笑得很開心，依依跟她道別。醒後的蔡太太，發現枕頭早已被眼淚沾濕一片。但蔡太太都慶幸，那二十天能夠開開心心陪蔡先生行畢生命的最後一程。

完

老套講句：「如果想對身邊人好啲，就立即要去做，因為未必可以等遲啲先。」看著身邊人一個個離去，最後，自己也會孤獨地離開。選了Gilbert O'Sullivan的《Alone Again (Naturally) 》。


Alone Again (Naturally) - Gilbert O'Sullivan

In a little while from now,
If I'm not feeling any less sour
I promised myself to treat myself
And visit a nearby tower,
And climbing to the top,
Will throw myself off
In an effort to make it clear to who
Ever what it's like when your shattered
Left standing in the lurch, at a church
where people 're saying,
"My God that's tough, she stood him up!
No point in us remaining.
We may as well go home."
As I did on my own,
Alone again, naturally

To think that only yesterday,
I was cheerful, bright and gay,
Looking forward to, but who wouldn't do,
The role I was about to play
But as if to knock me down,
Reality came around
And without so much as a mere touch,
Cut me into little pieces
Leaving me to doubt,
Talk about God in His mercy
For if He really does exist
Why did He desert me
In my hour of need?
I truly am indeed,
Alone again, naturally

It seems to me that
There are more hearts
Broken in the world
That can't be mended
Left unattended
What do we do? What do we do?

Alone again, naturally

Now looking back over the years,
And what ever else that appears
I remember I cried when my father died
Never wishing to hide the tears
And at sixty-five years old,
My mother, God rest her soul,
Couldn't understand, why the only man
She had ever loved had been taken
Leaving her to start with a heart
So badly broken
Despite encouragement from me
No words were ever spoken
And when she passed away
I cried and cried all day
Alone again, naturally
Alone again, naturally